一九四九,上海,「轉進」的國民軍最後一艘驅逐艦:漢陽號。
無數的軍民拼命湧上船,有錢的大戶拚命似的把手上的鈔票塞向士兵,
求他們讓自己一家都能上船,而沒錢的人,絕望似的望著即將遠去的希望。
其實上船的,日子不見得比搭不上船的好過。
黃金再多也沒用。
糧食,才是生存的希望,但這艘船,裝滿上海國庫大半的黃金,卻沒糧食。
士兵餓著,直立站岡的身體逐漸站不直了。
人民餓著,任何口號也壓抑不住肚子內的哀鳴,身為師長的我,喊破喉嚨,
也按耐不住人民的情緒。
蔣總司令離開上海前交代過,就是死也不能將僅存的戰備糧食發放,那是萬分緊急時的軍糧,人民再苦再餓也要撐著。他沒說白,但我懂。
這情況算是萬分緊急了嗎?是又如何,我無能為力。
底下的各營營長,不斷報告餓昏的士兵人數又增加,希望能開艙放糧給士兵百姓,
「總司令交代過!不准任何人打開船艙,這是軍令!」有苦說不出的我鐵著臉
吼著。
誰不餓?打從離港的那天全艦上下,沒任何士兵吃到食物過。
我帶著一連的士兵,守著存放國庫黃金的船艙。
上海到基隆,不過一天時間,確因為要一邊躲避共軍,一再延長登岸的時刻。
整整三天,我何嘗不餓,士兵們餓,百姓也餓啊!
不少人後悔著,為何自己要花錢拚命的擠上船,確落得這般情況,誰願意呢?
士兵們暗地怨我鐵石心腸,不肯開艙發糧發饅頭。
但,一但開艙,違抗軍令之後是死,明白所以之後,恐怕軍心渙散,連基隆港都
到不了。
「到基隆時,就可以發放饅頭給各位弟兄了!」我只能一再重複這句連我自己都
不相信的謊言。
但沒辦法。何況背負著事實真相的我,才是最痛苦的。
「趙副師長,還有多久能上岸,百姓士兵們的狀況已經到達極限了,再這樣下去
,暴動是唯一的結果。」這是我第幾次問這句話?我不曉的了。
每次的回報結果依舊是「報告師長,就快到了!」駕駛艙還是給我這樣的答覆。
船上百姓騷動的聲音,越加擴大。
士兵們阻止不了,也沒力氣去阻止了。他們比百姓還餓。
所有營長以及各連連長,各各低著頭,到我面前來。
「報告師長!請您答應開船艙發放糧食吧!士兵們已經撐不下去。」
「回到崗位!到岸才能放糧!」我吼著。
但原始的生存慾望已經超過原應有的軍紀。
士兵們不顧軍令的衝向「希望」的船艙。
「你們想違抗軍令?」我再一次叫喊著,無奈激動的士兵以及百姓,
紛紛衝入船艙,撬開一箱又一箱的貨物。
當熱切期盼的士兵們,打開每個箱子時,
映入眼簾的只有在這當下「毫無價值」的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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