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韶

簽名

最初那般生疏

握著鉛筆的手細嫩無暇

緊緊抓住習作本不放

大方格中重複著一筆一畫

紙上字跡原來代表自己

沒人告訴當時的我

以後會有無數機會練習

書桌至此成為舞台

即使五顏六色都是自己

自許為此行專家

閉上眼來也能下筆如神

遇到針落地也能聽見的教室

考試卷右上角是唯一對的

可惜的是

問卷上從來不用

情書裡總是不敢

櫃台人員指示我們填寫相關事項

彼此在服務窗台底下勾勾小手

藍色筆跡在黑白紙張上烙印永恆的誓言

從今以後身分證上配偶欄上有了註記

關係人是夫妻

醫院護士領著我完成入院表格

等待隔一道牆最是煎熬

嬌嫩嚎啕聲為人生多添色彩

現在開始多了為她命名的煩惱

關係人是子女

新屋交接豪邁無比

鐵畫銀鉤只能略表快意

家長聯絡簿按例行事一成不變

字跡在成績單上最是飄忽不定

簽收郵件顯得隨興

依稀能辨也就足夠

生活瑣事是反射動作

調職公文猶豫不決

夜半提筆顫抖難以抉擇

時光讓字跡顯得成熟

只是執筆的手多些皺紋

喜帖落筆難過不捨

心底雜陳噙淚提字

把最甜蜜的負擔托付他人

只需匆匆幾筆

一次又一次

彷彿那只是短暫一場夢

墨水未乾便能醒來

幸福的約定終將告老還鄉

此刻的手已然無力

死神拎著放棄急救同意書

逼我簽署

紙上來回踱步

三個字的意義是訣別

課稅計算複雜的難以細數

關係人到頭來是種諷刺

加護病房中情感與貪婪並存

遺屬落款最終成為結局

領悟得以忘懷

陪伴一生的痕跡

有些扭曲卻不曾後悔

一眼瞧去

最終仍是模糊不清